阮权业的奋斗史

缘人维空

鉴水流长

第一章   幼年、童年和少年
       粤西化县因独产橘红又称橘，有着千年以上的亘长历史。在橘城区交汇着两条河流：一条叫鉴江源于信宜的虎豹坑；一条叫罗江源于广西北流Y髻顶北麓，于橘城冮交集后称为鉴江一直流入浩瀚的南海。我们的故事就从这条鉴江流经的橘州说起。
      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华粤省的粤西专区管辖的县级行政区很大，我们的故事涉及的范围窦州（信宜、信义）、潘州（高州、凉州）、橘州、默名（茂名）、梅菉（吴川）。这些县级行政区都设立水上公社镇级行政单位，那个年代的陆上交通不发达，而上述县的水路都是贯通的。水上公社的社员绝大部分从事水上运输的工作，如果放在解放前，也称为疍家。那时运输的工具是木船，一般载重量在12～30吨之间，12～15吨位的叫小船，30吨位的叫大船，廖廖无几，就橘州县水上公社而言仅有二三艘而已，船到那里孩子们都投以羡慕的眼光，那大船的孩子似乎都高人一等，确实也是这样，一艘15吨位的船，同样的运程，大船跑一趟等于小船跑二趟，一年下来，大船赚的运费大了一倍。小船人家孩子碗里装的是青菜，大船人家孩子碗里装的是肉，在那个饥饿的年代，能吃饱就很满足了，顿顿吃上肉吃的好好，你说让人羡慕么？大船人家的孩子穿戴的也很光鲜，上袄带小花的，小手、小女孩头还带小饰物的，而小船人家的孩儿，上下身衣服一个色，孩子多的，娘剪丈把灰色的布回来，有几个孩子就做几套衣服，象解放军的衣服一样的统一，母亲把衣服做好了，孩子们一个也不肯落下，都一齐穿着新衣裳出去炫耀，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几个穿灰色的孩子是××的，那几个穿蓝色的孩儿是××的。在众多小船人家的孩儿中，有个叫亚水的小孩子，很突出，非常顽皮倒蛋，又非常聪明，很爱打架，组织能力很强，到那里都有一班的小屁孩跟着他，当然这班小屁孩也不是什么听话温顺的孩儿，跟着金水就是捣蛋的，恶作剧、打坭头仗、干哭别家的孩子、偷家长的钱出来开Party，什么都干！这小家伙渐渐的在整个水上公社都出了名，被冠以“打架大王”、“哝头（孩子王）”。其实他的父母对他的管教很严厉的，尤其是父亲隔三差五地揍他，可这孩子倔强得很，任父亲怎样的揍就是屡揍不改，痛过不思痛。父亲不喜欢他，每次揍也不留手，揍的狠，一巴掌一巴掌打脸颊、拿棍子抽、吊起来打，一小孩子，父亲也不当是打自己的孩，倒象地下党被国民党捉住用刑那般，父亲秉承“棍头出好子”古训，这固执的言行初衷日后能否使这孩儿成为了好仔容后再叙，眼前使这孩儿被越揍越倔，大有宁死不屈的范儿，一个不到七岁的小孩啊，为自己的顽皮捣蛋付出的代价也大了。这孩子也不是次次被动挨打的，也有总结出一整套对付父亲的办法：一、能够察觉父亲将要揍自己，离家出走，危险期决不在父亲视线内晃悠，侦察到安全了，或者做出良好的表现立功了，确认父亲怒气消了便溜回来。如果是父亲突然要抓住揍他，肯定毫不犹豫撒Y子拔腿就跑，不跑找死呀。也不是都能跑掉的，被捉住了咋办？打的不是很用力，父亲问你知错末？还干不干？回答是，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往往犯的是情节不是很严重的小错。那什么是犯了大错又被捉住了呢？一般为把别家孩子狠揍哭了、出鼻血了，家长上门告状了这类状况，那是往死里揍！父边揍边问，你还敢闯祸吗，你还敢下次吗？孩倔强坚决地回答：敢！下次打破他的头！为什么敢这样回答，因为孩认为再痛也不外如此了，再加劲揍就是死了，你说死都不惧怕了，还怕你揍么？！这孩子在抗揍面前从来就不带哭的、求侥的，放在解放前他是个小八路在敌人面前就是个英雄，象刘胡兰一样大义凛然，宁死不屈。我们还是回到眼前，这孩子因为顽皮捣蛋，屡屡挨揍却不知为那般。
        我想再不吝笔默介绍一下这个顽皮的小家伙，有一个长家姐，四兄弟，男孩中排行第二，他的哥哥常称他“老二”。四兄弟中，大哥非常忠厚善良，往往是别的孩子欺负的对象，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叔伯称赞的乖孩子。渐渐长大后对机械产生浓厚兴趣，当水上运输船由风帆、人力撑船进化为机动力船后，他成为水上运输系统里小有名气的机械师一把好手，几乎所有的故障都难不倒他，甚至是很多同行遇到了难题都是找到他来解决。后来娶妻生男育女，英年早逝，年仅42岁就离开了人世。三弟，学历初中，是父亲最宠爱的宠儿，父亲活到九十多岁，也最听他忽悠，错对的一律都当是对的，尤其是三儿长大后，父亲唯三儿的话是听，唯三儿的计是依，败尽家业散尽家财也不足惜，这种现象令很多人无解，却真实存在着。这小子如何深得为父厚爱，讲你都不信，拿文艺一点的话讲就是打小这小子情商就高。粤西尤其是水上跑运输的人都有抽水烟筒的习惯，说起这个抽水烟筒其实是烟民吸烟其中的一种方式，与香烟比较而言，烟民说抽香烟叫抽旱烟，抽烟筒叫抽水烟。说来也怪抽旱烟的烟民一般不抽水烟，反之亦然。抽旱细的攻击抽水烟的极不讲卫生，说甲抽一嘴，乙抽一嘴，丙抽一嘴，那个人都可以共同这柱水烟筒，什么患肺痨的、肝炎的、癌症的人共用不传染呀？抽水烟的这样反驳和辩解：你们抽旱烟的直接把烟把焦油至癌物吸到肚里去了非常危险，水烟经过了过滤阻隔没有危险，而且能把各种病菌杀死，还振振有词列举了水烟民为什么在历经多次细菌病毒冲击死亡率极少的例子。不吸烟的人一定哑然失笑，可悲烟民那来的这么多道理啊！扯远了，我们回到故事上来，这五孩子的父母都是水烟烟民，而且是老龄的那种，老三是父亲的跟屁虫，父亲烟瘾上来了，往放烟筒方向一望，老三马上会意，一溜烟端来水烟筒架上父亲的嘴边，摁上烟丝，快速地点上火，爹的嘴里惬意的吐出僚绕的圈儿，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仅凭这一招伺候，老子不得爱死这三儿呀，这种乖巧的例儿多了去了，这个就是情商高的回馈。二儿你不犟么，犟就是挨揍的主。这不算，这三儿与二儿天生就是不对劲的主似的，二儿很多时就是受三儿的摆弄受冤挨揍的。举一个例子，二儿隔远看着三儿挨着父亲的撒娇不顺眼，瞪他一下，三儿马上吵吵着向爸告状，爹，亚水刚才做了打我胸口、腌尾三拳、四拳哗，我一离开您，他肯定就揍我！这时作为爹的不分青红皂白对二儿一顿臭骂，弄不好捉着一巴掌一顿揍的收拾。再来说说老四，小时候的老四，白白胖胖墩墩的挺招人喜爱的，是母亲最疼爱的，虽不是父亲最疼的，因为最小，也属爱的那一种，几乎没有打骂过。四兄弟中，老大对老二是有感情的那一种，后来长大后，老大对老二是很佩服很忠心耿耿，或是有偶像的那种，总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有机会随之外出，总是默默的贡献，以大局为重，从不计较得失。老三跟老二天生一对死对头，生来就是冤家，直至后来，也是面上一套，心里一套挖尽心思算计，直至反目成仇，再不往来。这个老四打小时候经常为老二打抱不平，经常为老二通风报信。老四喜欢看小人书，老二有很多小人书，老四爱怎么看，二哥从不吝啬的。有一回老二因为老三告黑状挨揍后吩咐老四跟踪侦察老三，什么时候离开了爹就来报告，结果是在老三不在爹身边时被老二一顿重揍打得脸青鼻肿的，当然老二又要离家出走好一阵子了。
       我们再补充介绍一下老二金水，爱揍他的父亲初小末毕业，学历相当于一至二年级，母亲是纯文盲，几乎是目不识丁。但作为儿子的老二金水小的时候就非常爱学习、识字，未上学就几乎把一年级的字都遍识了，字写的忒飘亮。不仅如此，还自学画画，五六岁就识画炭相，小学四年级那年参加全地区群众美术创作的作品连环画《妙对破案》获得优秀创作奖。全国恢复高考的一九八O年，橘州一中从全县招考的九个班，其中仅一个文科班进行的语文竞赛，他又获得第一名，若不是与一班贪玩的同学成天私混耽误了，当年考个中山大学的绝不是什么难事，落榜后参加了工作，还是考进了师范学院美术系毕业。对于一个父亲近乎文盲家庭的孩子来说，那个年代能正儿八经的上大学也算得上一个小小的奇迹了。
        说到这个老二的人生注定要经历坎坷曲折似的，就连他这个考上师范学院美术系也来之不易。他高中毕业后第一年高考落选，他这会儿才后悔贪玩招至的后果，愿望虽然是能补习一年再冲刺，可是初小毕业的父亲不同意，正碰上他是整个内河县水上运输木船里第一个驾驶铁船，而且首个出海奔赴广西北海参加中交四航局建设北海地角港口的内河出海船，那种充满了自豪感的荣耀使得一贯爱虚荣爱炫耀的父亲有多么的兴奋，此时正缺人手，遇上二儿高中毕业，你说这倒霉的小子还能有补习的机会么？
       铁船的吨位也不算很大，也就是35吨左右，可是这个吨位也是当时内河船舶中吨位最大的了，且是头一艘用钢板材焊造的铁船，动力机也是当时最好的大连产25匹机器。这么一艘出海跨省的船仅配船长，当然是46岁的父亲，20岁大哥是机长、王亚阳是仅17岁的水手，刚刚高中毕业也是这艘船上学历最高、橘州县重点中学差一点点考上大学的二小子只能在这船上充当杂工，听候上述三者的使唤。大哥心疼弟弟，时时处处安慰，叮嘱多休息，有什么事大哥干就行。就这样，四位胆大包天的船员第一次驾驶着这艘首创的铁船向着浩澣的南海方向驶去，经过高岭、井尾、闸口的鉴江拦河船闸驶到黄坡淡咸水交界到达广州湾市港口，突然间挂起了历史罕见十二级超强台风风球，铁船马上停航驶入避风港，那里已密密麻麻的停舶了很多低吨位海木船，其中有装货物的，也有空船，但都做足了防台风措施，前双锚固定陆上，船左右后锚拉紧船尾。我们对出海防台风毫无经验，用多重薪新的优质钢丝缆锚定船头，船尾倒是没有下双重锚，作应变式单锚，后来竟然是采用这种方式为我们逃过一劫！凶猛的台风来了！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也超出了所有在此避风船工的预料，我们看傻了眼！一幕幕惊动魄的险象就发生在我们面前。台风刚电飕飕乍起时，岸上的村庄房屋透出一束束光亮，风越来越大，高大挺直的树木随着风力加大变的弯曲，很快变成驼背，顽强的就树尾伏地，脆弱的连根拔起，房屋用瓦盖的，瓦片连同格子被掀开飞走，传来一片凄惨的嚎叫和哭声，接着是整栋房子坍塌，哭声嘎然而上，接着是楼房，多少能经得住猛烈冲击的不得而知，轰然坍塌声、人的哭叫声交集着，此起彼伏，一阵接一阵。我们的铁船开始时前锚缆绳被拉得笔直咯咯作响，后锚被拉浮离开海床。旁边的海船，一艘一艘地被掀翻，有的断缆，船和人瞬间被吹走！我们的眼睁的象灯笼，惊恐对视就是最坚l定的鼓励，不知下一刻是否就是我们生离死别的时刻，谁也不出声，其实出声谁也听不见。但是面对死亡的威胁，我们异常的镇定和从容，我们心里都知道，此时此刻任何的恐惧妄乱都无济于事。台风的规律是吹遍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我们的船在剧烈台风冲击下左右摇摆，越来越急，我初次遇上这种情况头晕目眩，绻缩在船舱里不敢动，哥不忘时不时来看我是否安全，摆手示意我千万不可走动。父亲吩咐起动机器螺旋桨推动力减轻拉力，防止缆绳拉断，但发现推力作用使船的摇摆更快，又关停螺旋桨待机。时间一刻一刻流逝，我们在死亡线上煎熬着，煎熬着，一个风向吹毕，转向另一个风向，旁边的船只一艘艘不见了，意味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也随之陨灭。而我们还侥幸地活着，距离死亡最近的活着……时间慢慢的流逝着，度刻如年，终于四个风向吹遍，风速漫漫减弱，到破晓时氛，我们竟然都睡着了，我们终于逃过了死神的追赶，从死亡线上存活了下来。我就不想多花笔墨来描绘劫后惨状，究竟伤亡多大也由政府去统计。后来我们知道二件事，一件是一艘万吨轮被掀上滩涂，另一件竟然一艘船消失了有一位船员紧抱着一根木头刮向对海海滩昏迷，亲属对他没有一线生还希望寻到他时惊愕的难以相信。一艘万吨轮掀上海滩，一艘小于285倍的35吨小铁船竟然存活了下来，我们惊魂未定。是继续向北海进发，还是沿原途返回呢？回答是，继续前进！于是小铁船沿海岸线向北海开进到了海安港，作补充短暂停留，前面是北部湾海域。